第6章 雨(1)[第1頁/共9頁]

“但是――甚麼？我曉得你還想她，”陳真嗤笑地打岔說。他的行動確切令人不大輕易體味。他方纔還死力忍住眼淚，現在卻彷彿忘了統統似地反倒來嗤笑吳仁民了。“你老是在想女人。人說有了老婆的人，就彷彿抽大煙上了癮，一天不抽就活不下去。你失掉了瑤珠，現在又在想玉雯了。你看我向來冇有一個女人，卻仍然活得很好。我不像你們那樣，見了女人就彷彿蒼蠅見了蜜糖一樣，頓時釘在上麵不肯分開。那種模樣真叫人看不慣。秦蘊玉之以是成為玩弄男人的女人，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不爭氣的男人的原因。你們見一個女人就去追她，包抄她，或者隻見了一兩麵就寫情書給她，請她看電影，上餐館……”

“我內心煩得很，家裡又是那樣沉著，那樣孤單。我不想回家去，我驚駭翻那些破書，以是走到半路上又返來找你。”吳仁民的充滿了巴望的聲音向陳真的臉打來，他向來冇有見過吳仁民的這類煩躁不安的模樣。

他們到了吳仁民的家，陳真安設吳仁民睡下了，才悄悄地走出來。他又一次發覺本身是在月光上麵了。方纔的統統彷彿隻是一段不成信賴的夢景。

在馬路上走著吳仁民和陳真。這是上海法租界的一條馬路，但並不是熱烈的一段。馬路中間一條電車軌道伸長出去，消逝在遠處的綠蔭裡。樹叢中現出來一長串的電燈，一個連接著一個，冇有間斷，也冇有絕頂。兩三部黃包車在馬路上漸漸地挪動。幾個行人很快地走疇昔了，並不說一句話，彷彿心中守著一種奧妙。兩旁人行道上立著富強的法國梧桐。一簇簇肥大的樹葉在晚風裡微微顫抖，不時撒下來一些雨點。

汽車疇昔了，電車疇昔了，兩三部黃包車有力地在馬路中間挪動。接著又是一輛電車飛駛疇昔。

“三個小資產階層的女性，我這個外號倒給她們起得很好！”他想著幾近要笑出聲了。但是一個思惟俄然闖進他的腦筋裡來。他埋下頭，把他的躺在濕地上的淡淡的影子看了一眼，他吃驚地發見這個影子是多麼有力。他明白了。這時候統統對於他不再像先前那樣地虛幻了，在他的前麵就立著死的黑影，非常肯定。這個黑影大步走過來，走到他的身邊，在他的耳畔大聲說：“這些女性與你有甚麼乾係呢？你本身已經是一個將近死的人了。”他驚覺地抬開端要和這熟諳的聲音辯論，但是黑影又遠遠地隱去了。他曉得這並不是幻覺。這個黑影對於他並不是陌生的，他不竭地跟它鬥爭，他發誓要征服它。但是究竟上每當他想到一些能夠令人歡愉的事情的時候，它，這個黑影，又威脅地呈現了。因而他又持續著一場更狠惡的鬥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