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劫後餘生[第1頁/共3頁]

我戀戀不捨地上了馬車。從後車窗裡向後看，徒弟卻又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山腳，望著我的方向，身影說不出地落寞蕭瑟，我畢竟忍不住心傷，又一次淚落如雨。

九姨娘懷著我時，恰是父親新寵，每月裡除卻月朔十五，宿在母親院裡，其他時日夜裡幾近都陪在九姨娘身邊，噓寒問暖，天然招了其他幾位姨娘妒恨，不知是誰悄悄在她的飲食裡下了一點手腳。導致的直接成果便是我的早產，落地如狸貓般大小，嬌嬌弱弱，尚在繈褓時便常常抱病，又灌不下那些苦藥湯，好幾次都奄奄一息。大夫們皆斷言是天生虧虛，養不住。府裡姨娘都幸災樂禍地安慰她，不要再費心操心。

徒弟說，蘇家女兒名揚天下，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紀。

我紅腫著雙眼，幾近泣不成聲。

回吧！

正所謂，富可敵國。

姨娘卑賤，在蘇府亦是如此。蘇府的女兒自落地那日起，便同姨娘離開了乾係，記在掌家夫人名下，稱大夫報酬母親，由母親親身教養，而生身姨娘是不答應同女兒過量靠近。

長安九年，初春微寒。

亦步亦趨。

我自小在雲霧山與徒弟相依為命，蘇家於我而言，不過是兩個冰冷陌生的字眼，不是我的家。

這，不是個好兆頭。

常日裡山上與府裡也有手劄來往，姨娘在我七歲時馳念我的緊，曾來看望過一次，印象裡她看起來溫婉賢淑，特彆是一雙光彩流轉的眼睛清澈通透，汪著一潭春水。徒弟說，如許的女子心機必定小巧聰明，能夠洞明世事。

江南富庶，一歲盛稔，數郡忘饑，錦緞布帛，衣覆天下。蘇家是江南首富，幾近雄霸了江南的織錦行當，流行天下，有“江南七人一匹蘇”之佳譽。蘇家獨門挑染織就的七彩流雲錦，光彩流光溢彩，技藝巧奪天工，萬人推許，更是作為朝廷貢品，官方令媛難求。蘇家名下田產，商店不計其數，買賣遍及天下。

蘇家女兒才華為此而名揚天下，世人皆讚知書識禮，宜家宜室。多少朱門望族爭相求娶，以聘得蘇家女兒為媳而高傲。

而蘇家的女兒恰好相反，不管嫡庶，生來便是錦衣玉食，如珠如寶。懂事些便有江南小馳名譽的琴棋書畫教養徒弟，悉心教誨。針弊女工，譜詞作曲，翩躚驚鴻舞，樣樣精通。

“蘇家人多，不免勾心鬥角，今後你須謹言慎行，莫不成再這般率性。”徒弟撫摩著我的髮髻，苦口婆心

徒弟狠心掰開我的手，回身走得斷交，一襲白衣不染纖塵，衣袂翩躚，似是要淩波而去，將我丟棄在這三丈塵凡，今後與我天上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