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祖輩往事(2)[第1頁/共3頁]
日寇投降,國土光複,普天同慶。八年來,全鎮的老百姓一向過著被奴役、踩踏、戧戮的天國般的餬口。現在,他們終究比及了能夠報仇的這一天,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,群情激憤,恨不得將抓住的鬼子亂棒打死、剝皮抽筋、焚屍滅跡、挫骨揚灰。
那一排排牆麵上暴露著紅磚的平房,那一間間寬廣敞亮的課堂,直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前期我升入小學時,它們仍然還在死守著本身的崗亭,風雨無阻。我就是坐在那樣的課堂裡讀書,站在那樣的旗杆下瞻仰五星紅旗冉冉升起,並且在那樣的操場上縱情奔馳,從而完成了九年任務教誨。
阿誰國軍軍官對我曾祖父說,童仰天是犬養武大郎殺的,這冇錯!但你無權殺他,上峰有號令,要包管每一個戰犯活著接管審判。如果我冇記錯,你兒是去投了八路對吧?
我曾祖父冇有殺那幾個娃娃兵,厥後鄉親們問他為何不殺,他說冤有頭債有主,他還說麵對那幾個孩子時他想到了我那還未成年的爺爺。論春秋,他們跟我爺爺彷彿大(差未幾大),可他們真的隻是一群孩子嗎?我爺爺還冇學會殺雞的時候,他們已經在殺人了。
死屍摞成山,血水流成河,Y縣城幾度易主,臨仙鎮幾度易主。多年今後,本地的幾處“萬人坑”因為陰氣太重,冇有哪個出產大隊情願把它辟成宅基地,群眾公社隻好拿來蓋黌舍。
分炊的時候,我爺爺分得了四十塊大洋,他把錢埋在了鳳凰地裡他二哥墳前的石供桌上麵。指導員給我爺爺寫了一張欠條,並拍著胸脯包管,等天下束縛了,你就拿著便條去縣當局兌錢,群眾當局是不會虐待你的。
當天夜裡,我曾祖父用一罈老酒灌醉了保衛。然後他手持一柄乾石工活用的大鐵錘,破門而入,用錘子敲碎了犬養武大郎的腦袋。鮮血噴濺到幾個日本娃娃兵的臉上,嚇得他們直尿褲子。犬養的腦漿流了出來,像是在地上潑了一碗豆腐腦。
我曾祖父說,是的,俺真有三個兒子。俺大兒是個榆木疙瘩,乾啥啥不可,固然俺給他起了個清脆的名字叫“戰歐”,但是窩囊廢畢竟是窩囊廢,爛泥糊不上牆,這俺認命了。俺小兒童仁才結婚三年,雖說已經有了女人,但他還是個娃娃,挑不起大梁,這俺也認命了。你曉得誰最像俺嗎?是俺二兒!俺二兒童仰天十六歲參軍打鬼子,十九歲被鬼子砍了腦袋。日本子把仰天的頭裝在一個籠子裡,讓漢奸送到俺家中。俺把仰天的頭擺在炕桌上,俺爺倆麵劈麵坐著,邊喝邊聊,俺對仰天說,兒啊!龍生龍,鳳生鳳,你是條男人,你爺孃冇白生養你,一起走好!你如果想家了,就托夢給你爺孃。殺人償命,負債還錢,天經地義,這是自古以來的端方!奉告你爺是誰砍下了你的頭,你爺會砍下他的頭來祭奠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