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八章 賬冊燙手（一）[第1頁/共3頁]

李世民卻俄然向抬輦的內監道：“去承天門，上城樓。朕好久未見這大唐國土了。”

這兩日，陰雨漸散，露了半日的太陽，宮中盛放的石榴花經了風雨，紅彤彤地掉落了一地。李世民精力稍濟，在兩儀殿內看了一晌文書。

風靈在兩儀殿外轉了一圈，帶著渾身的花露香氣出去。李世民笑道：“你一來，這個暗沉暗沉的兩儀殿都明麗了。”

幾名內監抬著步輦漸漸地轉出兩儀殿，往花木扶疏的內苑園子花圃中去，風靈順手替他外罩了一領單袍，好擋擋濕氣，指些新植的新奇花草予他瞧。

風靈命人將兩儀殿的殿門悉數翻開，一束束的光芒從外頭透出去，兩儀殿自李世民疾發，便未見過陽光，此時鋪滿半殿的光輝顯得格外吸惹人。

李世民眼力不濟，傳上來的奏章皆要風靈一字一句念予他聽。此情此景甚是熟諳，她總憶起幼時在江南道替阿爹讀書的景象，六月溽熱潮濕，她更加地思念起江南雨季來。

隔了片時，他又斂去笑容，向城牆下的長安城探看手，好似要將它覆在掌下。“大唐江山，連綿萬裡，我曾為它斬殺過數萬人，耗費過倫常，痛失過致愛之人，以往從未有過半分悔意，可邇來半夜轉醒時，內心卻總有一個動機。倘若昔年，我不貪慕它，不掠取它，拱手讓出，那些為此喪命的人現在或許尚都在。”

“玄奘法師……”李世民幾次沉吟。

阿盛跟著直稱是，他暗底裡向風靈表過：“昨夜裡接著捷報，高麗泊汋城遭圍破，三萬高麗軍潰不成軍，高麗王親向賢人下了降表稱臣。就是這幾日，雄師要班師回朝，趁著聖民氣裡歡暢，好歹勸幾句，勸他移駕翠微宮，反正這兒有東宮頂著，也出不了甚麼岔子。”

李世民淡然一笑：“你抄了楊淑妃孃家的邸店，另幾家明麵上卻尋不出關聯來，想必那幾家纔是你端莊要封查的，楊淑妃那家邸店不過作了烘托，好免教人說你有失公允，但是這個意義在裡頭？”

“過些日子罷。”李世民轉向東麵，指向若隱若現的東市，轉開話問道：“前些天借你的擺佈候衛可還得用？抄出的那些賬簿裡，挖出了些甚麼端倪來？”

內監們難堪地看看風靈，他們不敢違令，更不敢使聖體折損。

上承天門樓觀的石梯，李世民畢竟是未準予人上前揹他。彷彿去城牆垛口瞭望這廣袤江山是一次朝聖，教人揹著去顯不出他的誠懇，他便在風靈的攙扶下一步一步漸漸地登上了樓觀，半途停了七八回，盜汗出了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