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漢宣帝與霍成君（八）[第3頁/共4頁]

而況，六親俱亡，出身苦楚，滅族的仇讎又是位尊天下的大漢天子，他親生的曾祖。這孩子若當真讀書瞭然禮，隻怕心下更煎熬痛苦些，還不如如許渾渾噩噩地過日子……於他而言，有些事，不明白或許比明白了要好。

以後，武帝暮年，於湖縣太了自縊之處修建思子宮，又起返來望思台，以記念抱屈他殺的宗子。

掖庭令張賀，乃係名臣張湯之子，出身顯赫，才學出眾，起初為太子來賓，頗受知識，與衛太子劉據是為琴棋良朋、筆墨厚交。

這位上官大人一慣為人秉正寬仁，待他們這些宮監婢子也向來和藹，以是她纔敢大膽量說了這話——張大人每回都要等皇曾孫回宮後才一同用飯，偏生那孩子又是頑童心性，貪玩得緊，經常捱到宮門落鑰前一刻才肯回掖庭。而近半月以來，不知是何原因，返來得竟更比平常還更晚了些。

張賀冷靜地將這孱羸枯瘦的孩子養在了本身身邊，幾近花了統統心血，付了本身餘生來悉心撫養。

小小的孩童不過六七歲模樣，一身販子頑童慣穿的本紅色複襦衣，下配褐色布絝，頭髮以褐縑總了雙角，五官秀致，雙眸清湛，一起急奔返來，兩頰都是通紅，他竭力安定著氣味，眼睛裡倒是一向帶著雀躍歡樂的笑。

正在憂愁垂垂減輕時，便見西邊宮牆腳下一個小小的靈解纜影快步向這邊跑了過來，他足下緩慢……恰是晚秋十月，夜裡寒氣漸重，那孩童一起奔到他們麵前時，雙頰已凍得通紅，呼嗤呼嗤地大喘著氣，霧白的吐息在嘴邊散開一片。

傳聞，以往也朋友勸過掖庭令——這孩子出身難堪，雖是宗室血脈，但必定平生都會被摒斥疑忌，不予丁點兒出頭的機遇……庸庸碌碌地了結平生。既如此，費經心血教他詩賦文章又有何用？

江充族誅，蘇文被焚死於長安橫橋之上，連當初在湖縣逼使太子自縊的小吏張富昌、李壽等人都被誅連三族。

頭一回見稚童這般啞忍到極致的模樣時，掖庭令臉上幾近褪儘了赤色。是今厥後，他都有些草木皆兵，凡是這孩子有了一絲不適，便當即替他延醫，百般貴重的藥草及補養之物源源不竭地用上，不見丁點兒憐惜。本身更是不守昏晝地守著在稚兒榻邊，直至他完整病癒方纔放心。

“諾。”她恭謹應道，但卻並未當即退下。在原地踟躇了一會兒，幾番猶疑，但畢竟還是摸索著小聲開了口：“大人，您不若叮囑皇曾孫一聲……今後，稍稍返來早些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