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3章 懦弱迎春腸回九曲 姣怯香菱病入膏肓(2)[第1頁/共5頁]
次日一早,梳洗穿帶已畢,隨了兩三個老嬤嬤,坐車出西城門外天齊廟來燒香還願。這廟裡已於昨日預備停妥的。寶玉天生性怯,不敢近猙獰神鬼之像。這天齊廟本係前朝所修,極其宏壯。如本年深歲久,又極其蕭瑟。內裡泥胎泥像,皆極其凶暴,是以忙忙的供過紙馬、賦稅,便退至道院安息。一時,吃過飯,眾嬤嬤和李貴等人圍隨寶玉,到處散誕玩耍了一回。寶玉睏乏,複回至靜室安息。眾嬤嬤生恐他睡著了,便請當家的老王羽士來陪他說話兒。這老王羽士專意在江湖上賣藥,弄些海上方治人射利,這廟外現掛著招牌,丸、散、膏、丹,色色俱備,亦常在寧、榮兩宅走動熟慣,都與他起了個渾號,喚他作“王一貼”,言他的膏藥靈驗,隻一貼百病皆除之意。當下王一貼出去,寶玉正歪在炕上想睡,李貴等正說著“哥兒彆睡著了”,廝混著。瞥見王一貼出去,都笑道:“來得好,來得好。王師父,你極會說古記的,說一個與我們小爺聽聽。”王一貼笑道:“恰是呢。哥兒彆睡,細心肚內裡筋搗蛋。”說著,滿屋裡人都笑了。
當時,金桂又喧華了數次,氣得薛阿姨母女惟暗自垂淚,怨命罷了。薛蟠雖曾仗著酒膽,挺撞過兩三次,持棍欲打,那金桂便遞與他身子,隨便叫打;這裡持刀欲殺時,便伸與他脖項。薛蟠也實不能動手,隻得亂鬨了一陣罷了。現在風俗整天然,反使金桂更加長了威風,薛蟠更加軟了氣骨。雖是香菱猶在,卻亦如不在的普通,雖不能非常暢快,就不覺礙眼了,且姑置不究。
薛蟠見母親動了氣,早也低下頭了。金桂聽了這話,便隔著窗子往外哭道:“你白叟家儘管賣人,不必說著一個、扯著一個的。我們非常那妒忌拈酸、容不下人的不成?如何‘拔出肉中刺,眼中釘’?是誰的釘,誰的刺?凡是多嫌著她,也不肯把我的丫頭也收在房裡了。”薛阿姨傳聞,氣得身戰氣咽,道:“這是誰家的端方?婆婆這裡說話,媳婦隔著窗子拌嘴。虧你是舊家人家的女兒!滿嘴裡大喊小喊,說的是些甚麼!”薛蟠急得頓腳說:“罷喲,罷喲!看人聞聲笑話。”金桂意謂一不作,二不休,更加發潑喊起來了,說:“我不怕人笑話!你的小老婆治我害我,我倒怕人笑話了?再不然,留下她,就賣了我!誰還不曉得你薛家有錢,行動拿錢墊人,又有好親戚,挾製著彆人。你不趁早施為,還等甚麼?嫌我不好,誰叫你們瞎了眼,三求四告的跑了我們家何為麼去了!這會子人也來了,金的銀的也賠了,略有個眼睛鼻子的也兼併去了,該擠發我了!”一麵哭喊,一麵滾揉,本身拍打。薛蟠急得說又不好,勸又不好,打又不好,央告又不好,隻是出入咳聲感喟,抱怨說運氣不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