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戀風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頑童鬨學堂(1)[第1頁/共4頁]
本來這學中雖都是本族人丁與些親戚的後輩,鄙諺說得好:“一龍生九種,各種各彆。”未免人多了,就有龍蛇稠濁,下賤人物在內。自寶、秦二人來了,都生得花朵普通模樣,又見秦鐘內疚和順,未語麵先紅,怯怯羞羞,有女兒之風;寶玉又是天生成慣能作小服低,賠身下氣,脾氣體貼,話語綿纏。是以二人更加親厚,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,背後裡你言我語,詬誶謠諑,充滿書房表裡。
賈政因問:“跟寶玉的是誰?”隻聽內裡承諾了兩聲,早出去三四個大漢,打千兒存候。賈政看時,認得是寶玉的奶母之子,名喚李貴的。因向他說道:“你們成日家跟他上學,他到底唸了些甚麼書!倒唸了些胡言混語在肚子裡,學了些精美的調皮。等我閒一,先揭了你的皮,再和那不長進的計帳!”嚇得李貴忙雙膝跪下,摘了帽子,見麵有聲,連連承諾“是”,又回說:“哥兒已唸到第三本《詩經》,甚麼‘呦呦鹿鳴,荷葉浮萍’,小的不敢扯謊。”說的滿座鬨然大笑起來。賈政也撐不住笑了。因說道:“那怕再念三十本《詩經》,也都是掩耳偷鈴,哄人罷了。你去請學裡師老爺安,就說我說的:甚麼《詩經》、古文,一概不消虛應故事,隻是先把《四書》一齊講明背熟,是最要緊的。”李貴忙承諾“是”,見賈政無話,方退了出去。
此時,寶玉獨站在院外,避貓鼠兒似的,屏聲靜候。待他們出來,便忙忙的走了。李貴等一麵撣衣服,一麵說道:“可聞聲了未曾?先要揭我們的皮呢!人家的主子,跟主子賺些好麵子,我們這等主子,白陪著捱打受罵的。從而後也不幸見些纔好。”寶玉笑道:“好哥哥,你彆勉強,我明兒請你。”李貴道:“小祖宗,誰敢望你請!隻求你聽一兩句話就有了。”說著,又至賈母這邊,秦鐘早已來候了,賈母正和他說話兒呢。因而二人見過,辭了賈母。寶玉忽想起未辭黛玉,因又忙至黛玉房中來作辭。彼時黛玉纔在窗下對鏡理妝,聽寶玉未說上學去,因笑道:“好,這一去,可定是要‘蟾宮折桂’去了。我不能送你了。”寶玉道:“好mm,等我下了學再吃晚餐。那胭脂膏子,也等我來再製。”嘮叨了半日,方撤身去了。黛玉忙又叫住,問道:“你如何不去辭辭你寶姐姐呢?”寶玉笑而不答,一徑同秦鐘上學去了。
本來薛蟠自來王夫人處住後,便知有一家學,學中廣有青年後輩,不免偶動了龍陽之興。是以,也假說來上學讀書,不過是三日捕魚,兩日曬網,白送些束脩禮品與賈代儒,卻未曾有一些進益,隻圖交友些契弟。誰想這學內就有好幾個小門生,圖了薛蟠的銀錢吃穿,被他哄上手的,也不消多記。更又有兩個多情的小門生,亦不知是那一房的親眷,亦未考其名姓,隻因生得嬌媚風騷,滿學中都送了他兩個外號,一號“香憐”,一號“玉愛”。雖都有竊慕之意、將倒黴於孺子之心,隻是都懼薛蟠的威勢,不敢來沾惹。現在寶、秦二人一來,見了他兩個,也不免綣繾戀慕,亦因知係薛蟠相知,故未敢輕舉妄動。香、玉二民氣中,也普通的包涵與寶、秦。是以,四民氣中雖有情義,隻未起家。每日一退學中,四周各坐,卻八目逗留,或設言托意,或詠桑寓柳,遙以心照,卻內裡自為避人眼目。不料偏又有幾個滑賊,看出形景來,都背後擠眉弄眼,或咳嗽揚聲,這也非止一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