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手足耽耽小動唇舌 不肖種種大承笞撻[第1頁/共6頁]
彼時賈政見賈母氣未全消,不敢自便,也隻得跟了出來。看看寶玉,公然打重了。再看看王夫人,“兒”一聲,“肉”一聲,“你替珠兒早死了,留著珠兒,免你父親活力,我也不白操這半世的心了。這會子你倘或有個好歹,丟下我,叫我靠那一個!”數落一場,又哭“不爭氣的兒”。賈政聽了也就悲觀,自悔不該下毒手打到如此境地。先勸賈母,賈母含淚說道:“你不出去,還在這裡做甚麼!莫非於心不敷,還要眼看著他死了纔去不成!”賈政傳聞,方退了出來。
世人聽這話不好聽,曉得是氣急了,忙又退出,隻得覓人出來捎信。王夫人不敢先回賈母,隻得忙穿衣出來,也不顧有人冇人,忙忙趕往書房中來,慌得眾門客、小廝等避之不及。王夫人一進房來,賈政更如火上澆油普通,那板子更加下去得又狠又快。按寶玉的兩個小廝忙鬆了手走開,寶玉早已轉動不得了。賈政還欲打時,早被王夫人抱住板子。賈政道:“罷了,罷了!本日必然要氣死我才罷!”王夫人哭道:“寶玉固然該打,老爺也要自重。何況夏天暑日的,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,打死寶玉事小,倘或老太太一時不安閒了,豈不事大!”賈政嘲笑道:“倒休提這話。我養了這不肖的孽障,我已不孝!經驗他一番,又有世人護持,不如趁本日一發勒死了,以絕將來之患!”說著,便要繩索來勒死。王夫人趕緊抱住哭道:“老爺固然該當管束兒子,也要看伉儷分上。我現在已將五十歲的人,隻要這個孽障,必然苦苦的以他為法,我也不敢深勸。本日乾脆要他死,豈不是成心絕我。既要勒死他,快拿繩索來先勒死我,再勒死他。我們孃兒們不敢含怨,到底在陰司裡得個依托。”說畢,爬在寶玉身上大哭起來。賈政聽了此話,不覺長歎一聲,向椅上坐了,淚如雨下。王夫人抱著寶玉,隻見他麵白氣弱,底下穿的一條綠紗小衣皆是血漬,禁不住解下汗巾看去,由臂至脛,或青或紫,或整或破,竟無一點好處,不覺失聲大哭起“薄命的兒”來,因哭出“薄命兒”來,忽又想起賈珠來,便叫著賈珠,哭道:“如有你活著,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。”此時,內裡的人聞得王夫人出來了,那李宮裁、王熙鳳與迎春姊妹早已出來了。王夫人哭著賈珠的名字,彆人還可,唯有宮裁禁不住也放聲哭了。賈政聽了,那淚珠更似滾瓜普通滾了下來。
正冇開交處,忽見丫環來講道:“老太太來了。”一句話未了,隻聽窗外顫巍巍的聲氣說道:“先打死我,再打死他,豈不潔淨了!”賈政見他母親來了,又急又痛,趕緊驅逐出來,隻見賈母扶著丫頭喘籲籲的走來。賈政上前躬身陪笑道:“大暑熱天,母親有何活力,親身走來?有話隻該叫了兒子出來叮嚀。”賈母傳聞,便止住步,喘氣一會,厲聲說道:“你本來是和我說話!我倒有話叮嚀,隻是不幸我平生冇養個好兒子,卻叫我和誰說去!”賈政聽這話不像,忙跪下含淚說道:“為兒的經驗兒子,也為的是光宗耀祖。母親這話,我做兒的如何禁得起?”賈母傳聞,便啐了一口道:“我說了一句話,你就禁不起,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,莫非寶玉就禁得起了?你說經驗兒子是光宗耀祖,當初你父親如何經驗你來!”說著,也不覺滾下淚來。賈政又陪笑道:“母親也不必傷感,皆是做兒的一時性起,今後今後再不打他了。”賈母便嘲笑道:“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負氣的。你的兒子,我也不該管你打不打。我猜著你也膩煩我們孃兒們。不如我們早離了你,大師潔淨!”說著便令人去看轎馬,“我和你太太、寶玉立即回南京去!”家下人隻得乾承諾著。賈母又叫王夫人道:“你也不必哭了。現在寶玉年紀小,你疼他,他將來長大了,為官作宰的,也一定想著你是他母親了。你現在倒不要疼他,隻怕將來還少生一口氣呢。”賈政傳聞,忙叩首哭道:“母親如此說,賈政無安身之地。”賈母嘲笑道:“你清楚使我無安身之地,你反賴起我來!隻是我們歸去了,你內心潔淨,看有誰來許你打。”一麵說,一麵隻命快辦理行李、車轎歸去。賈政苦苦叩求認罪。賈母一麵說話,一麵又掛念寶玉,忙出去看時,隻見本日這頓打不比昔日,又是心疼,又是活力,也抱著哭個不了。王夫人與鳳姐等解勸了一會,方垂垂的止住。早有丫環、媳婦等上來,要攙寶玉,鳳姐便罵道:“胡塗東西,也不展開眼瞧瞧!打得這個樣兒,還要攙著走!還不快出來把那藤屜子春凳抬出來呢。”世人傳聞,趕緊出來,公然抬出春凳來,將寶玉抬放凳上,跟著賈母、王夫人等出來,送至賈母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