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力命篇[第1頁/共5頁]

魏人有東門吳者，其子死而不憂。其相室曰：「公之愛子，天下無有。今子死不憂，何也？」東門吳曰：「吾常無子，無子之時不憂。今子死，乃與向無子同，臣奚憂焉？」

墨尼、單至、嘽咺、憋怤四人相與遊於世，胥如誌也。窮年不相知情，自以智之深也。巧佞、愚直、婩斫、便辟四人相與遊於世，胥如誌也；窮年而不相語術；自以巧之微也。狡愘、情露、謇極、淩誶四人相與遊於世，胥如誌也；窮年不相曉悟，自發得才之得也。眠娗、諈諉、英勇、怯疑四人相與遊於世，胥如誌也；窮年不相謫發，自以行無戾也。多偶、自專、乘權、隻立四人相與遊於世，胥如誌也；窮年不相顧眄，自以時之適也。此眾態也。其貌不一，而鹹之於道，命所歸也。

農赴時，商趣利，工追術，仕逐勢，勢使然也。然農有水旱，商有得失，工有成敗，仕有遇否，命使然也。

佹佹成者，俏成也，初非成也。佹佹敗者，俏敗者也，初非敗也。故迷生於俏，俏之際昧然。於俏而不昧然，則不駭內亂，不喜內福；隨時動，隨時止，智不能知也。信命者於彼我無貳心。於彼我而有貳心者，不若揜目塞耳，背阪麵隍亦不墜仆也。故曰：死生自命也，貧困自時也。怨短命者，不知命者也；怨貧困者，不知時者也。當死不懼，在窮不戚，知命安時也。其使多智之人量短長，料真假，度情麵，得亦中，亡亦中。其少智之人不量短長，不料真假，不度情麵，得亦中，亡亦中。量與不量，料與不料，度與不度，奚以異？唯亡所量，亡所不量，則全而亡喪。亦非知全，亦非知喪。自全也，自亡也，自喪也。

楊朱之友曰季梁。季梁抱病，七日大漸。其子環而泣之，請醫。季梁謂楊朱曰：「吾子不肖如此之甚，汝奚不為我歌以曉之？」楊朱歌曰：「天其弗識，人胡能覺？匪佑自天，弗孽由人。我乎汝乎！其弗知乎！醫乎巫乎！其知之乎？」其子弗曉，終謁三醫。一曰矯氏，二曰俞氏，三曰盧氏，診其所疾。矯氏謂季梁曰：「汝寒溫不節，真假失度，病由饑飽色慾。精慮煩散，非天非鬼。雖漸，可攻也。」季梁曰：「眾醫也。亟屏之！」俞氏曰：「女始則胎氣不敷，乳湩不足。病非一朝一夕之故，其所由來漸矣，弗可已也。」季梁曰：「良醫也。且食之！」盧氏曰：「汝疾不由天，亦不由人，亦不由鬼。稟生受形，既有製之者矣，亦有知之者矣。藥石其如汝何？」季梁曰：「神醫也。重貺遣之！」俄而季梁之疾自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