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大統三年（公元537年）－秋[第1頁/共4頁]

我低著頭，雙手撐著他的胸膛。

他站在我身後，左胳膊吊著，受了傷。還穿戴明光甲，頭上未戴兜鍪，雨水澆濕了他的頭髮，順著他的臉頰一道道流下來——

隻見他走到一處樹下，那樹下有一尊等人高男人玉像，無瑕剔透，靈氣環抱。

俄然驚醒。窗外雨聲已歇，雲霧散去，隻一輪明月高懸天涯。

“宇文泰不好嗎？他對你不好嗎？”

我倉促結一根細辮髮，一刀絞下。取紅繩捆好，找了針線，倉促縫進他的衣衿內側。

涼的月光從窗格間灑出去，銀霧普通的光。

低頭弄蓮子，蓮子清如水。

“如願……我……愛……”

“鐺——鐺——”

西洲在那邊？兩槳橋頭渡。

置蓮懷袖中，蓮心完整紅。

這是那裡？如登瑤池。

南風知我意，吹夢到西洲。

南無、喝羅怛那哆羅夜耶，

南無、阿唎耶，

他教會我愛情，教會我思念，教會我痛苦，也——

我撲在他懷中，泫然欲泣：“公子……不要讓我走。我還是公子的人……”

他寂靜很久，低頭輕吻我的額頭，喃喃唸叨：“南風知我意，吹夢到西洲……莫離，當時候，你恨過我嗎？”

他**，慾望刹時收縮，半閉著眼，望向我的神采歡愉又淒苦，覆蓋沉迷離的夜色和月光，隔著眼淚，光怪陸離。

淩晨寒涼。我縮著雙肩，在他的目光平分開，哀痛得不敢轉頭去看。

那老是冗長煎熬的夜，如何遇見他，就如此長久不堪，彷彿倉促一眨眼。

我昂首看他。他仍然以那樣的姿式抱著我，閉著眼睛，似已睡去。月光照在他的臉上，如初雪般乾淨。他的刻薄的胸膛近在天涯。這不是夢——

摩訶薩埵婆耶……

開門郎不至，出門采紅蓮。

雨水流入口中，如甘露芳苦澀潤。淺嘗輒止，隻為讓他開口。

他說：“你還是歸去吧。”

要他！要他來狠狠地占有！——

窗外雲翳倉促擋住明月。大地墮入黑沉如墨潑染。

我仰起臉，臉上滾燙：“我傳聞你傷重，存亡不明……”

六合間隻剩下這一個聲音在反響。

日暮伯勞飛，風吹烏臼樹。

他的身上燃起火，藍綠的火苗如從八熱天國深處衝出，一簇簇騰躥，舔舐著我，貪婪而傲慢，旁若無人。

我幫他將鎧甲和衣服換下，重新敷上藥紮了傷處，穿上灰色的僧袍。

我甚麼都看不清了。如絕境逢生，惶然不敢信賴。

這是誰？彷彿佛經畫上的人物。好似有些麵善，應在廟裡見過。但是誰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