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世事難料[第2頁/共3頁]
他的神采較凡人有些青白,像敷了一層的白霜,因為五官伸展開來,原有的褶皺淺淡了很多,竟有些辨不出年紀,說他年及弱冠有人信,說他年過不惑,亦有人信。
不曉得是不是商慈的錯覺,在葉子覆上他眉宇的那一刻,她彷彿瞥見他的眼角伸展出一抹豁然的笑意。
商慈常日裡戴幕籬一是為了遮陽,這大暑天的日頭毒得很,在外邊呆上一天,不采納點庇護辦法得曬脫層皮,二則是因女人在街上擺攤算命本來就夠招搖,加上她這張臉更招搖,為了減少不需求的事端,因而垂垂養成了出門戴幕籬的風俗。
周老爺左手握著夫人的手,右手挽著自家閨女,麵色嚴峻,喉結時不時地轉動一下,幾人膝蓋上都沾了黃土,都未想到去拍一拍。
周老爺和徐夫人固然當初是看著父親下葬的,但是甭管這上麵躺得是誰,光是開一口深埋二十年的棺材,這件事本身就夠刺激的了,特彆是在商慈和他們說過“不管開棺後看到甚麼都要保持住平靜”的話後,他們更不平靜了。
全部城鎮像被甚麼大水猛獸囊括過,隻餘破瓦殘垣,街道兩旁到處可見蓋著屍首的草蓆,席下暴露一雙雙被泡到發白的腳掌,真真稱得上是哀鴻遍野。
鐵鏟、鋤頭交叉地落在堅固的墳土上,六個高壯的男人揮汗如雨。
先把米酒灑進棺中,再鋪上一層紅薯葉,然後回填,大抵三個月屍身會腐蝕,最後要做的便是揀骨遷葬。
幾個男人跳進坑裡,挽起袖子,同站在一邊,雙手撐著石板邊沿,咬牙使力,肌肉繃緊。那石板看模樣足稀有百斤重,加上被埋葬的太久,與底座咬合得不分你我,那幾個男人憋得臉盤通紅,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,終究,石板被緩緩推開,暴露一道黑黢黢的縫來。
有些人在放聲哀嚎,有些人在低語抽泣,更多的人是麻痹了,在陰濕的角落裡苟延殘喘。
周芷清從未見過這類陣仗,當初鐵了心纏鬨著要來看開棺,臨了場到底忍不住內心發怵,一手緊緊地抱著爹爹的胳膊,一手握著丫環祿兒的手,又獵奇又有點怕地看著仆人刨地。
“吭哧,吭哧……”
日頭掛在遠山尖上,僅暴露一圈將歇未歇的光暈,洋洋灑灑地暉映下來,幾人皆是背對著陽光,光束超出幾人的肩頭,透過光束清楚瞥見白茫茫的灰塵從那縫中飄旋著飛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