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認祖孫玉圃聯宗愛交遊雪齋留客(2)[第1頁/共4頁]
旁人閒話,說破財主行跡;小子無良,弄得鬚生絕望。
少停,天氣大亮。船家燒起臉水,送進艙去,長隨們都到後艙來洗臉。候著他們洗完,也遞過一盆水與牛浦洗了。隻見兩個長隨打傘登陸去了,一個長隨取了一隻金華火腿在船邊上向著港裡洗。洗了一會,那兩個長隨買了一尾時魚、一隻燒鴨、一方肉,和些鮮筍、芹菜,一齊拿上船來。船家量米燒飯,幾個長隨過來清算這幾樣肴饌,整治伏貼,裝做四大盤,又燙了一壺酒,捧進艙去與那人吃早餐。吃多餘下的,四個長隨拿到船後板上,齊坐著吃了一會。吃畢,打抹船板潔淨,纔是船家在煙篷底下取出一碟蘿蔔乾和一碗飯與牛浦吃,牛浦也吃了。
正說得稠密,忽見樓梯上又走上兩個戴方巾的秀纔來,前麵一個穿一件繭綢直裰,胸前油了一塊,前麵一個穿一件玄色直裰,兩個袖子破的晃閒逛蕩的,走了上來。兩個秀才一眼瞥見王義安,那穿繭綢的道:“這不是我們這裡豐家巷婊子家掌櫃的烏龜王義安?”那穿玄色的道:“如何不是他。他如何敢戴了方巾在這裡混鬨!”不由分辯,走上去,一把扯掉了他的方巾,劈臉就是一個大嘴巴,打的烏龜跪在地下叩首如搗蒜,兩個秀才更加威風。牛玉圃走上去扯勸,被兩個秀才啐了一口,說道:“你一個衣冠中人,同這烏龜坐著一桌子用飯!你不曉得罷了,既曉得,還要來替他勸鬨,連你也該死了!還不快走,在這裡討冇臉!”牛玉圃見這事不好,悄悄拉了牛浦,走下樓來,會了賬,吃緊走歸去了。
當下走進了一個虎座的門樓,過了磨磚的天井,到了廳上。舉頭一看,中間懸著一個大匾,金字是“慎思堂”三字,中間一行“兩淮鹽運使司鹽運使荀玫書”。兩邊金箋春聯,寫“讀書好,種田好,學好便好;創業難,守成難,知難不難”,中間掛著一軸倪雲林的畫。書案上擺著一大塊未曾琢過的璞。十二張花梨椅子,左邊放著六尺高的一座穿衣鏡。從鏡子後邊走出來,兩扇門開了,鵝卵石砌成的地,循著塘沿走,一起的硃紅雕欄。走了出來,三間花廳,隔子中間,懸著斑竹簾。有兩個小幺兒在那邊服侍,見兩個走來,揭開簾子讓了出來。舉眼一看,內裡擺的都是水磨楠木桌椅,中間懸著一個白紙墨字小匾,是“課花摘句”四個字。
兩人坐下吃了茶,那仆人萬雪齋方從內裡走了出來,頭戴方巾,手搖金扇,身穿澄鄉繭綢直裰,腳下朱履,出來同牛玉圃作揖。牛玉圃叫過牛浦來見,說道:“這是舍侄孫。見過了老先生。”三人分賓主坐下,牛浦坐鄙人麵。又捧出一道茶來吃了。萬雪齋道:“玉翁為甚麼在京擔擱這很多時?”牛玉圃道:“隻為我的名聲太大了,一到京,住在承恩寺,就有很多人來求,也有送鬥方來的,也有送扇子來的,也有送冊頁來的,都要我寫字、做詩,另有那分了題、限了韻來要請教的。晝日日夜打發不清。纔打發清了,國公府裡徐二公子不知如何就曉得小弟到了,一回兩回打發管家來請,他那管家都是錦衣衛批示,五品的出息,到我下處來了幾次,我隻獲得他家盤桓了幾天。臨行再三不肯放,我說是雪翁有要緊事等著,才勉強辭了來。二公子也敬慕雪翁,尊作詩稿是他親筆看的。”因在袖口裡拿出兩本詩來遞與萬雪齋。萬雪齋接詩在手,便問:“這一名令侄孫一貫未曾會過,多少尊庚了,大號是甚麼?”牛浦承諾不出來。牛玉圃道:“他本年才二十歲,年幼還未曾有號。”萬雪齋正要揭開詩本來看,隻見一個小廝飛跑出去稟道:“宋爺請到了。”萬雪齋起家道:“玉翁,本該作陪,因第七個小妾有病,請醫家宋仁老來看,弟要去同他考慮,臨時告過。你竟請在我這裡寬坐,用了飯,坐到晚去。”說罷,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