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莊濯江話舊秦淮河沈瓊枝押解江都縣(1)[第1頁/共4頁]
轉眼長夏已過,又是新秋,清風戒寒,那秦淮河另是一番景色。滿城的人都叫了船,請了大和尚在船吊頸掛佛像,鋪設經壇,從西水關起,一起施食到進香河。十裡以內,降真香燒的有如煙霧溟濛。那鼓鈸梵唄之聲,不斷於耳。到晚,做的極精美的蓮花燈,點起來浮在水麵上。又有極大的法船,照依佛家中元天國免罪之說,超度這些孤魂昇天,把一個南京秦淮河,變做西域天竺國。到七月二十九日,清冷山地藏勝會——人都說地藏菩薩一年到頭都把眼閉著,隻要這一夜才展開眼,若見滿城都擺的香花燈燭,他就隻當是一年到頭都是如此,就歡樂這些人好善,就肯保佑人。以是這一夜,南京人各家流派都搭起兩張桌子來,兩枝徹夜風燭,一座香鬥。從大中橋到清冷山,一條街有七八裡路,點得像一條銀龍,一夜的亮,捲菸不斷,大風也吹不熄。傾城士女都出來燒香看會。
這劃子走近大船跟前,杜少卿同武書認得那兩個客,一個是盧信侯,一個是莊紹光,卻認不得那兩小我。莊紹光瞥見二人,立起家來道:“少卿兄,你請過來坐。”杜少卿同武書上了大船。仆人和二位見禮,便問:“貴姓?”莊紹光道:“此位是天長杜少卿兄,此位是武正字兄。”那仆人道:“天長杜先生,當初有一名做贛州太守的,但是貴本家?”杜少卿驚道:“這便是先君。”那仆人道:“我四十年前,與尊大人整天相聚。敘祖親,尊翁還是我的表兄。”杜少卿道:“莫不是莊濯江表叔麼?”那仆人道:“豈敢,我便是。”杜少卿道:“小侄當年年幼,未曾會過。今幸會晤表叔,失敬了。”重新同莊濯江敘了禮。武書問莊紹光道:“這位老先生但是老先生貴族?”莊征君笑道:“這還是舍侄,倒是先君受業的弟子。我也和他相彆了四十年。剋日才從淮揚來。”武書又問:“此位?”莊濯江道:“這便是小兒。”也過來見了禮,齊坐下。
莊濯江叫重新拿上新奇酒來,奉與諸位吃。莊濯江就問:“少卿兄幾時來的?寓在那邊?”莊紹光道:“他已經在南京住了八九年了。尊居現在這河房裡。”莊濯江驚道:“尊府大師,園亭花木甲於江北,為甚麼肯搬在這裡?”莊紹光便把少卿豪舉,現在黃金已順手而儘,略說了幾句。莊濯江不堪感喟,說道:“還記得十七八年前,我在湖廣,烏衣韋四先生寄了一封書子與我,說他酒量更加大了,二十年來,竟不得一回慟醉,隻要在天長賜書樓吃了一罈九年的陳酒,醉了一夜,內心快暢的緊,以是三千裡外寄信奉告我。我彼時不知府上是那一名做仆人,本日提及來,想必是少卿兄無疑了。”武書道:“除了他,那個肯做這一個雅東?”杜少卿道:“韋老伯也是表叔相好的?”莊濯江道:“這是我髫年的相與了。尊大人少時,無人不敬佩是當代第一名賢公子。我至今想起,描述笑容,還如在目前。”盧信侯又同武書談到泰伯祠大祭的事。莊濯江拍膝嗟歎道:“如許盛典,可惜來遲了,不得躬逢其盛。我將來也要怎的尋一件大事,屈諸位先生大師會一會,我就風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