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林外史

第75章 國公府雪夜留賓來賓樓燈花驚夢[第1頁/共6頁]

說著,擺上酒來。都是銀打的盆子,用架子架著,底下一層貯了燒酒,用火點著,焰騰騰的,暖著那邊邊的肴饌,卻無一點炊火氣。兩人吃著,徐九公子道:“邇來的器皿都要翻出新樣,卻不知前人是如何的軌製,想來倒不如現在精美。”陳木南道:“可惜我來遲了一步。那一年虞博士在國子監時,遲衡山請他到泰伯祠主祭,用的都是古禮古樂,那些祭品的器皿,都是訪古購求的。我若當時在南京,必然也去與祭,也便能夠見前人的軌製了。”徐九公子道:“十幾年來我常在京,卻不曉得故鄉有這幾位賢人君子,竟未曾會他們一麵,也是一件缺點事。”

虔婆又吃了兩杯酒,醉了,涎著醉眼說道:“他府裡那些娘娘,不知如何像畫兒上畫的美人。老爺如果把聘娘帶了去,就比下來了。”聘娘瞅他一眼道:“人生活著上,隻要生的好,那在乎貴賤。莫非仕進的有錢的女人都是都雅的?我舊年在石觀音庵燒香,遇著國公府裡十幾乘肩輿下來,一個個團頭團臉的,也冇有甚麼出奇。”虔婆道:“又是我說的不是,女人說的是,再罰我一大杯。”當下虔婆前後共吃了幾大杯,吃的乜乜斜斜,東倒西歪。收了傢夥,叫撈毛的打燈籠送鄒泰來家去,請四老爺進房安息。

至囑,至囑!上木南表兄先生。

話說南京這十二樓,前門在武定橋,後門在東花圃,鈔庫街的南首,就是長板橋。自從太祖天子定天下,把那元朝功臣以後都冇入樂籍,有一個教坊司管著他們。也有衙役執事,普通也坐堂打人。隻是那天孫公子們來,他卻不敢和他起坐,隻許垂手相見。每到春三仲春氣候,那些姊妹們都勻脂抹粉,站在前門花柳之下,相互邀伴玩耍。又有一個盒子會,邀集多人,治備極精美的時樣飲饌,都要一家賽過一家。那有幾分色彩的,也不肯胡亂接人。又有那一宗老幫閒,專到這些人家來替他燒香,擦爐,安排花盆,揩抹桌椅,教琴棋書畫。那些妓女們相與的孤老多了。卻也要幾個名流來往,感覺破破俗。

畢竟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化。

聘娘解衣上床,陳木南見他豐如有肌,柔若無骨……非常歡洽。昏黃睡去,忽又驚醒,見燈花炸了一下,轉頭看四老爺時,已經睡熟,聽那更鼓時,半夜半了。聘娘將手理一理被頭,替四老爺蓋好,也便合著睡去。睡了一時,隻聽得門外鑼響,聘娘內心迷惑:“這半夜半夜,那邊有鑼到我門上來?”看看鑼聲更近,房門外一小我道:“請太太上任。”聘娘隻得披繡襖,倒靸弓鞋,走出房門外。隻見四個管家婆娘,齊雙雙跪下,說道:“陳四老爺已經升授杭州府正堂了,特著奴婢們來請太太到任,共享繁華。”聘娘聽了,忙走到房裡梳了頭,穿了衣服,那婢子又送了鳳冠霞帔,穿帶起來。出到廳前,一乘大轎,聘娘上了轎。抬出大門,隻見前麵鑼、旗、傘、吹手、夜役,一隊隊擺著。又聽的說:“先要抬到國公府裡去。”正走得興頭,路中間走過一個黃臉禿頂師姑來,一把從肩輿裡揪著聘娘,罵那些人道:“這是我的門徒,你們抬他到那邊去?”聘娘說道:“我是杭州府的官太太,你這禿師姑怎敢來揪我!”正要叫夜役鎖他,舉眼一看,那些人都不見了。急得大呼一聲,一交撞在四老爺懷裡醒了,本來是南柯一夢。隻因這一番,有分教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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