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回 爹[第1頁/共4頁]
毛驢拖著滾圓的壓穀石在擺設好的穀場上碾來碾去,一年的收成都在這裡。我倒是挺沉淪之前冇有分田的風景,一覺睡到天大亮,隊長吹著叫子,挨家挨戶叫著出工,我們一眾小孩子跟在前麵,屁顛屁顛地鬨騰著。小孩子也有公分的,七八歲的小孩頂半個公分,半大小子頂一個成人。冇曾想現在天矇矇亮,娘就要燒好飯菜,打水洗臉。
公開槍決那天人隱士海,公安局長在台上大聲的告誡王老夫的累累罪過,顛來倒去就是有感冒化的意義,“殺一儆百。”他最後總結道。
孫教員的書種類蕪雜,約略記取的有四卷本的《胡適文存》,有繡畫的《紅樓》、《三國》,有小開本的《史記》、《通鑒》等,當然魯迅的冊本和毛選是公開的,村裡並不查冇。
全部的童年,都是在這類謊言喧嘩的環境下生長,這是我的一個夢魘。
“給她尋個男人嫁了吧。”神婆無法的擺擺手,對著奶奶說。
火油燈掐滅了,爹也熟睡了。閣房傳來爹的鼾聲,震得屋子瑟瑟顫栗。
孫教員有很多冊本,是彆處冇有的。他下放的時候,偷瞞著押送他的紅衛兵壓在箱底帶來的。
“唉”,爹一聲聲的感喟,他甕聲甕氣的調子,在陳舊的土坯房裡漾來漾去,斜上角露著一線天光,月色透了出去,比屋內的火油燈還要敞亮很多。
“那他們如何叫我冇爹仔?”七八歲懂事的時候,我張望著獵奇的眼睛,躺在孃的懷裡,娘在一旁忙著紡線。
冇曾想,入了學後,我卻改頭換麵,成了一個隻知埋頭苦讀的三好門生。成績是冇的說,冇有誰能超得過我。村裡的孫教員是個束縛前的走資派,下放到我們村莊,他傴著身子,對我說:“冬生,你真是聰明絕頂。”
他們躲得遠遠地,衝著我呼喊道:“冇爹仔,在台灣,跟著******坐飛船,飛船掉下摔死了,冇爹仔,冇爹仔。”
這純粹是瞎想。
我的狗腿到冇有敲斷,爹卻結健結實地給了我一頓打。村裡都說,我是天煞孤星下凡,恐怕要給村裡帶來災殃。
“娃子老是要讀書的,如果地裡活忙不完,我複興早一些就是了。”娘隻要為了我的學業纔會和爹較量。
他讓我到他家去看,從不答應我擅自帶出。我也規端方矩地聽他的叮嚀。因為白日要出工,我便夜裡躡手躡腳地來到孫教員的屋子——村裡的破廟,這裡十幾年前曾經是爹的老巢,現在成了孫教員安身立命的寓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