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赦反側君念臣恩 了前緣人同花謝[第1頁/共7頁]

昔日死姚崇，曾算生張說；本日死張說，難顧生張均。

天下以其身為安危者，殆三十年；功蓋天下而主不疑，位極人臣而眾不嫉；窮奢極欲，而人不非之。自古功臣之繁華壽考，無出於其右者。

寒勒銅瓶凍未開，南枝春斷不返來。者番莫入梨花夢，卻把芳心作死灰。恭維爐中處士梅公之靈，生自羅浮，派分庾嶺。形如槁木，棱棱山澤之臒；膚似凝脂，凜冽雪霜之操。春魁占百花頭上，歲寒居三友圖中。玉堂茅舍總偶然，調鼎和羹期成果。不料道人見挽，遂離有色之根；夫何冰氏相淩，遽返華胥之國。瘦骨擁爐呼不醒，芳魂剪紙竟難招。紙帳夜長，猶作尋香之夢；筠窗月淡，尚疑弄影之時。雖宋廣平鐵石心腸，忘情未得；使華光老丹青手腕，摸索難真。卻愁寥落一枝春，好與荼毗三昧火。惜花君子，你道這一點香魂，今在那邊？咦！炯然不逐東風去，隻在孤山川月中。

誥下，法司遵誥實施，張均遂與達奚珣等眾犯，同日俱斬於市。恰是：

這些都是後話，不必再述。且說上皇常於宮中想起郭子儀的大功，因道：“子儀當初若不遇李白，性命且不成保，安能建功立業？李白甚有識豪傑的眼力，莫道他是墨客，隻能作筆墨也。”此時李白正坐永王璘事，流於夜郎，上皇特旨赦歸，方欲使朝廷用之，旋聞其已物故，不覺感喟。梅妃常聞上皇獎飾李白之才，因想起前事，私語高力士道：“我昔年曾欲以令媛買賦，效長門故事，汝以人間可貴才子為辭；若李白者，寧遽遜於相如乎？”力士道：“彼時李白尚未入京，老奴無從訪求；且彼時貴妃之寵方深，亦非說話筆墨所能奪，若不然，娘娘樓東一賦，豈不大妙，然竟不能移其寵。”梅妃點頭道：“汝言亦良是。”正說間，內侍來稟說，江南進梅花到。本來梅妃奉侍上皇以後，四方還是進貢梅花；但梅妃既得了那枝仙梅，把人間凡卉，都看得平常了；這仙梅公然四時常開，愈久愈香，花色亦愈鮮潔，梅妃到處照顧把玩。

忽一日夙起，感覺那花的香氣頓減，花色也蕉萃了，把手去挪動時，隻見花瓣兒多飄飄零零的落將下來。梅妃惶恐道：“仙師雲：我命當與此花同謝，今花已謝矣，我命可知。”自此心中恍忽不寧，遂染成一病，臥床不起。太病院官把脈進藥，梅妃不肯服藥道：“命數當終，豈藥石所能挽回？”上皇親來看視，坐於床頭，遍體撫摩，執手安慰道：“妃子偶病，遂爾瘦損，還須服藥為是。”梅妃涕零道：“臣妾自退處上陽，自分永棄，繼遭危難，命已垂絕，豈意複侍至尊，得此真萬幸。今福緣已儘，仙師所雲，與花同謝，此其期矣！妾死以後，那枝仙梅留在人間，難以蒔植；若然殉葬，又恐輕瀆，宜取佛爐火焚之。”上皇道：“妃子何遽言及此？”梅妃道：“人誰無死，妾本日之死，可稱令終，較勝於彆人矣；況妾身後，性靈不泯，當入佳境，諒無所苦；但聖恩如天，圖報無地，為可歎恨耳！”上皇道：“以妃子之敏慧潔淨，自是神仙中人，但何由自知身後的佳境？”梅妃道：“妾前宵夢寐之間，複見那韋氏仙姑於雲端中，手執一隻白鸚鵡，指謂妾道：‘此鳥亦因宿緣善果，得從皇宮至佛國，今從佛國來瑤池，何故交而不如鳥乎？汝兩世托生皇宮，須記本來臉孔，今不成久戀人間，蕊珠宮是你故居，何不早去？’據此看來，或不致出錯惡道。”上皇垂淚道：“妃子若竟舍朕而仙去，使朕暮年何故為情？”梅妃就枕上頓首道：“願上皇聖壽無疆，切勿以妾故，有傷聖懷。”言訖，俄然起家坐，舉手向空道：“仙姬來了，我去也！”遂瞑目而逝。恰是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