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士兵們[第3頁/共23頁]

李茂纔不敢再想下去了，他低下頭，一個一個地叫著花名冊上那些陌生的名字，一個一個地打量著這些還帶著麻痹神采的陌生的麵孔，彷彿要把他們的臉刻在心上。他俄然皺起眉頭，從花名冊上抬開端，眯著眼睛看著麵前黑壓壓的兵士，聲音俄然低了下來，有點躊躇不決地喊出了這個名字：“陳傻子。”他的眼睛茫然地看著麵前的兵士們，覺得不會有人承諾的，如果承諾了也應當像蚊子那樣低低地應一聲，這算是甚麼名字呢？有誰會叫“傻子”呢？這個陳傻子，是個新兵，還是個老兵油子呢？

趙二狗並不驚駭兵戈，比這更狠惡的戰役他都經曆過，他隻不過不想死在這裡。他還想留著這條命，持續從戎，然後持續找個機遇跑走，然後再從戎。他曉得像他這類老兵油子有個外號叫“兵估客”。“兵估客”並不是發賣彆人去從戎，而是本身發賣本身。他不能死在這裡，哥哥方纔娶上媳婦，父親的病也有轉機了，家裡就靠他一小我撐著，他如果死在上海了，遠在河南南陽的阿誰家也就完了。

趙二狗忙彎下腰，把一顆顆黃澄澄的槍彈壓進步槍裡，想了想，又抓了幾把槍彈塞入口袋裡，他媽的小鬼子，歸正老子明天是跑不掉了，遲早都是死，那就死得像樣一點，和小鬼子拚了吧，殺死一個夠本，殺死兩個還多賺一個，如何死都行，歸正不能一個鬼子都冇殺地窩囊死。人老是要死，死就死了吧，歸副本身冇有老婆，冇有孩子，死了也不會拖累彆人。大哥也娶上媳婦了，父親那病也是老弊端，有錢也根治不了，冇錢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，冇甚麼不放心的了。獨一讓人難受的是，此次從戎估客要的錢太少，阿誰做買賣的是個“鐵公雞”，隻肯給十三塊大洋，還不如本身第一次從戎估客賺的錢多。早曉得如許，應當多給他要些錢。

仇敵坦克的聲音消逝了，三八大蓋的槍聲也稀落下來。趙二狗茫然地站起來，疆場上到處飄零著稠密的玄色煙霧，氛圍中飄浮著屍身燒焦的味道。到處都是屍身，一具挨著一具，很多都不能叫屍身了，隻是一堆血塊肉片，偶然一不謹慎就會踩到上麵，噗地一聲滑倒了。全部連隊都完了，全部團都完了，這仗結束了，統統都結束了，回家去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