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螞蟻詩篇[第3頁/共15頁]

我驚奇地看著他，他冇有頭，如何還會說話？

我也側過了身子，隔著窄窄的過道，忍耐著她口腔裡披收回來的濃濃的蒜味和身上稠密的香水味，當然，另有那種無處不在的俗氣的小市民味，我的確對她說的充滿興趣，隻要和曾小豔有關的我都充滿了興趣。

這個笨拙的中年女人！

日本兵端著三八大蓋闖出來，屋裡隻要一個男人，正蹲在房間的角落裡顫栗。敞亮的月光穿過雲層和硝煙，如同舞台上白熾光把光芒集合在這個男人的身上，他臉上肌肉像用一層薄薄的黃色泥巴貼上去的，閃現出極度驚駭的神采，肌肉不法則地狠惡顫抖著，黃色的泥巴不竭地簌簌地掉落下來，暴露慘白的底色，麵對這個皺著眉頭緊緊盯著他的日本兵，他儘力地想擠出一點笑容，但那笑容比捱了一巴掌還要痛苦和不安。日本兵的目光像刺刀一樣把小小的房間裡統統的東西都翻了一遍，甚麼都冇有，連老鼠也被他身上暴戾的殺氣嚇跑了。他把目光集合在這個男人的額頭，男人的額頭上立即鼓起一個紅腫的大包，上麵的汗水在月光下閃閃發亮。他想用手去撫摩一下，但放在腿上的手顫抖了兩下，始終冇有勇氣抬起來。日本兵用糟糕的殭屍普通的中文問他：“花女人的，在那裡？”

她讓我很絕望，她即是甚麼也冇說。我隻好硬著頭皮問她：“你曉得她為甚麼告假嗎？”

中華門已經遙遙在望。

我皺起眉頭，但很快讓它又伸展開了，向她漫不經心腸笑了笑，說：“是嗎？”

遠遠地，在離那家屋子另有一段間隔的時候，有一團黑影蹲在劈麵的電線杆下。我加快了腳步，終究走到了那團黑影麵前，是一條無頭的土狗蹲在路邊抽泣，中間坐著一個無頭的日本兵，他像一個父親一樣撫摩著那條土狗的脊背。阿誰日本兵聽到了聲音，轉過身子，麵對著我，像個老朋友一樣給我打了一聲號召：“你見到我的頭了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