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美人[第2頁/共4頁]

從那天起，陳美人有了些許竄改，她並未常常抽泣，但比平常更沉默，在度量蕙羅之時偶爾會有悠長的愣怔。

張茂則沉默著，未再說安慰的話。陳美人喚蕙羅至身邊，轉顧張茂則，又道：“張翁，十哥有皇太後顧問，是他的福分，我並無牽掛，倒是蕙羅這孩子令我放心不下，實不忍心看她畢生藏匿於陵寢當中。煩請張翁把她帶回大內，若能讓她給十哥作個伴，我此生無憾，亦可瞑目了。”

天子趙煦朝詣永裕陵致祭，守陵嬪妃不成觀禮。那天，陳美人早夙起家，經心打扮安妥，赴陵殿施禮以後便退至後園，靜待趙佶禮畢入內相見。

陳美人當即站起，疾步迎上前去，淺笑喚道：“十哥……”

聞張揚茂則答允後，她含笑閉上了眼睛。

蕙羅躲在陳美人身後悄悄察看著他，間隔不遠，她乃至能夠聞到從他素白衣袖上飄來的冰片香，而他隻淡淡一瞥她，目中有拒人於千裡的冷酷。

等至中午，一名七八歲的男孩在數名宦者的帶領下緩徐行入後園，身上穿戴皇子的素白禮衣，最後站定在陳美人閣門邊。

祭禮既畢，趙似隨駕回宮，陵寢之人想起其間之事不免為陳美人不平，但是諸多群情傳至閣中卻又偃旗息鼓，隻要位侍女在她麵前不輕不重地說了句：“娘子實在不必把給十大王的衣裳轉賜給十二大王，大可請伴駕前來的宮人帶歸去給十大王。”

臨終前，宮中最有權勢的內臣，入內內侍省都知張茂則帶了數名太醫來看她，奉上良藥多少，她均揮之使去，到厥後連炊事都不肯進。

本來那是神宗第十三子趙似，朱太妃所出，天子趙煦的同母弟。

陵寢中人都喚蕙羅的養母為“陳娘子”，蕙羅不曉得媽媽的名位是“美人”，但她一向曉得媽媽是美人。她常聽人暗裡讚歎母親的斑斕，但在這一片歌頌聲以後響起的又常常是一陣感喟：“這麼年青，真可惜……”

陳美人微微擺首，略勾唇角，聲音衰弱，但神態卻非常冷凝：“若得早侍先帝，於願足矣。”

翌日，美人陳氏薨的動靜傳入大內，宮中很快傳來覆信，都說從太皇太後、皇太後、皇太妃到當今聖上，莫不為陳美人思顧舊恩之情所動，麵對宮人感慨不已。先是天子追贈陳氏為充儀，旋即加封，又贈貴儀，命入內都知張茂則為其治喪，風景大葬，祔葬永裕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