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海上達摩山[第1頁/共4頁]

可惜的是，這幼年鎮墓獸的大要，充滿坑坑窪窪的彈痕，有的彈殼還嵌在內裡……

他與安娜的年紀相若，身長超越六尺，比女孩高了一頭。他穿戴白布小褂，滿身短打，像船埠上的伕役，肩上揹著個木箱子，手裡提著錘子，又似走街串戶的工匠。在他胸口的衣服下，模糊閃現一枚赤色玉墜子，收回淡淡溫熱。

它叫九色。

不，這隻幼年鎮墓獸正在看著本身。

九色也看到他的眼睛。

這是鎮墓獸不成順從的天命：一旦分開地宮，透露在人間的光芒與氛圍中，統統力量轉眼即逝。唯在夜深人靜之時，或在完整陰暗的處所，纔會規複一點點力量。它隻能哀鳴，微微顫栗，展開雙眼，幾近淚水漣漣，諦視這與宅兆一樣死寂的天下……

現在，這尊幼麒麟鎮墓獸，已被清理結束，裝入特製的玻璃櫃子。

歐陽思聰漸漸後退，鎖上廳堂的大門，擦去額頭盜汗，倉猝去三樓女兒的內室。

女孩翻開一盞小燈。她穿戴毛茸茸的拖鞋，一條烏黑的西式絲綢睡裙，烘托著小麥般金黃的膚色。她的眼睛竟然是琉璃色的，鼻梁和嘴唇的表麵略高，略微天然卷的長髮，彷彿自帶椰風婆娑。九色看到這張容顏，便記起長安城裡，風情萬種的波斯女奴。

他看到了九色的眼睛。

俄然，她摸到某種液體，從這頭獸的眼角分泌而出。

他感到心慌，有些喘不過氣，彷彿這間充滿古玩文物的廳堂，頃刻間變成陵墳場宮，背後多了一組龐大的棺槨。

它不是一個死物，也不是一尊金屬雕像，更不是一台殺人機器。

俄然，門開了。

九色看著烏黑的大廳，看著劈麵的唐三彩軍人與侍女、北朝的石刻佛像、很多張沉默的凝固了一千年的麵孔……從它被鋼鐵包裹的身材內部，收回某種“吱吱”的聲響，就像一隻被仆人丟棄的小植物。

不過，這箱子裡運來的寶貝，仍然令他滿臉驚奇。伸手摸了摸怪物的腦袋，另有烏黑的鹿角。這一起上都用木屑和廢紙包著，就是怕震碎了這雙角。

分開地宮的鎮墓獸九色，頃刻間認出了這張臉！

“幼麒麟鎮墓獸！”

玻璃櫃子裡的九色，刹時規複一本端莊，重新成為幼麒麟鎮墓獸，板滯地諦視地板。

幼麒麟鎮墓獸確切在看他，也確切轉了眸子，眨了眼皮。

一艘來自漢口的江輪，帶著長江下流的淤泥與水草，哭泣著停在十六鋪船埠。記念一戰死難者的戰役女神像尚未直立，上海像一堆混亂無章的積木。長長的棧橋上，中國伕役們將一隻木頭箱子搬上卡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