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三章 一道光[第1頁/共4頁]

民國八年，日本大正八年，西曆1919年，農曆正月月朔。

她該有八十歲了吧？乃至一百歲？老婆婆在前頭帶路，像龍蝦佝僂後背，比十二歲的光還矮，幾近隻到秦北洋的腰間。九色跟在最後，穿過一道陰暗長廊，氛圍滿盈某種腐臭味……

秦北洋冇見過這麼毒舌的小女孩，看著她陰慘慘的目光，從長柄傘裡抽出三尺唐刀。本來隻想恐嚇她，但這女孩脾氣剛烈，傲岸地仰起脖子：“你砍我吧？我並不驚駭滅亡，父親說得冇錯，你們支那人最蠻橫了。”

“你叫我甚麼？”秦北洋看著她頎長的眼睛，“你有哥哥嗎？”

“嗯，我家就是開倡寮的。”

“哦……隻是想要感受一樣被哥哥背下山的感受。”

“光……很好聽的名字！”

秦北洋下去救她，九色跟著一群滾落，渾身沾滿雪球，變成明白狗。名字叫光的女孩，看到這頭幼獸就笑了，抱著它的確要騎到背上，才被秦北洋拽下來：“喂，這可不是被你騎的馬！”

她頓了頓說：“東京。”

“安倍晴明大人的墓所！”

怪不得這女娃脾氣乖張，不好相處。秦北洋真想當即把她放下走人。她將兩隻小手纏繞著他脖子：“你可不要扔下我不管啊！是你讓我的腳受傷的。”

“對不起，我隻是用心氣氣你。我承諾你，再也不說那兩個字了。”

“嗯，我從家裡偷了點錢，想來京都看看。”

“好，我發誓，如有違背，立即像軍人剖腹他殺。”

一起疾走，回到野宮神社的竹林。秦北洋用襯衫衣角擦淨她的臉，石燈籠氤氳的光裡，日本人常見的頎長眼睛，淚水在眼角轉動兩圈，如珍珠滑落腮邊。他脫下本身的門生裝，包裹在女孩衣衫薄弱的身上。

光說得半文半白，用詞高雅雋永，不是淺顯小女孩所能說出口的。

“你可真是個惡女孩！”

“他們會覺得你是誘拐小女孩的變態！”

墓碑石上，有顆大大的五芒星――這是安倍晴明的標記，陰陽道的禱告咒符，意味宇宙萬物陰陽五行之無災天真。

“冇有，我是偷偷從家裡逃出來的。客歲，母親死了，父親新娶了繼母，我討厭他們。”

她像騎馬一樣拍著秦北洋的腦袋：“快帶著我跑啊，被差人抓到就垮台啦。”

這片雪中的墳場，藏匿在民宅冷巷深處，像個小小的天井。門口有塊石碑，刻有“陰陽博士安倍晴明公嵯峨禦墓所”。

看到秦北洋低頭靠近她的臉，女孩卻聽出他發音上的馬腳，皺起眉頭後退：“等一等，你不是日本人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