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[第1頁/共6頁]
鹿子霖在鎮子的飯店包下五席飯菜,跑堂的掌著紅漆木盤把菜送到保障所裡。酒過三巡,鹿子霖致詞歡迎,田總鄉約作唆使,各位同僚,各位頭麪人物相互慶祝恭維。白嘉軒坐在這裡很難受,聽這些人說話更難受,他如何也消弭不了內心的疑團:“這些人在這兒吃誰的?”他幾次想把姐夫朱先生寫給張總督的民謠念出來,卻又幾次作罷。他清楚鹿子霖不是張總督,他本身也不是朱先生,唸了也冇有效。他應酬著坐了一陣子,再也坐不下去,就起家告彆了。鹿子霖捏著酒盅走過來,拉他再飲:“嘉軒哥,今後還望你寬大兄弟之不周。”白嘉軒裝出豁達的模樣說:“這話再不能往下說,再說就見外了。我有事得先走一步。”鹿子霖熱忱地拉住不放:“啥事緊得要走?”白嘉軒擺脫了手臂,分開桌椅說:“黃牛尋犢子咧!我得去配種。”鹿子霖絕望地閉了嘴,再不挽留。
徐先生到白鹿村來坐館執教,免除了在家時沉重的田間勞作之苦,過一種安靜無擾的安逸餬口。他沿著河岸悠悠安步,麵前老是飛舞著祠堂門外那張蓋著縣府大印署有縣長姓名的佈告,耳畔又響起村民們的群情和鹵莽的漫罵,內心竟然怦怦搏響。清廷的天子也冇有征收過如此項目標賦稅,隻是交納皇糧就完了。“苛政猛於虎!”徐先生不覺說出口來,隨之就吟出一首是非句詞翰。在他的吟誦山川風月的《滋水集》裡,這是獨一一首諷喻時政的詞作,彆具一格。
一天後晌,兩個正在朱先生的白鹿書院讀書的兒子聞訊跑到縣府來看望他,瞥見他一身禮服就驚得愣呆呆地瞅著。鹿子霖哈哈笑著摟住兒子說:“爸反動咧!”大兒子兆鵬說:“爸!你都反動了,還讓我念古書?我想到城裡的新書院去讀書。科舉測驗早都廢除了,再念老書冇一點點兒用處了。”二兒子兆海也擁戴哥哥說:“好幾個生員都走了,到城裡的新書院讀書去了。我跟哥哥一塊去。”鹿子霖很利落地說:“去!你倆一搭去!史縣長說來,咱縣上也正籌劃新書院哩!”
鹿子霖日暮時回到白鹿村,在街巷裡遇見熟人,全都認不出他來了。他對這類反應已不奇特,作出無所謂的模樣答覆他們的扣問:“在縣府受訓。滿了。十五天滿了。這衣裳……禮服嘛!”走進自家院子,他的女人端著一盆泔水正往牛圈走,嚇得雙手失措就把盆子扣到地上了。鹿子霖走進上房向父親存候。泰恒老夫眨巴著眼睛把他重新到腳瞅盯了半晌,詫異地問:“你的辮子呢?”鹿子霖早有籌辦:“凡是受訓的人,齊茬兒都鉸了。保障所是反動當局的新設機構,咋能容留清家的辮子?”泰恒老夫閉嘴悶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