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[第2頁/共6頁]
冷先生聽了鹿惠氏和鹿三的敘說也不太在乎,乃至在拔掉羊毫銅帽蘸墨開處方之前,還對鹿三說了一句笑話:“你聽過這病叫啥病嗎?兩端放花!”鹿三發覺出冷先生輕俏的口氣裡完整輕鬆無虞了。冷先生在墨盒裡抹順了筆尖,就在麻紙上走龍舞蛇一氣嗬成了藥方,交給鹿三去藥房抓藥。臨到鹿三扶著女人出門時,冷先生又彌補叮嚀說:“弄幾個生柿子燒了吃幾次。”鹿三回到家就去借了沙鍋,找了三塊磚頭支在廈屋外的台階下,扯下一籠麥草,把一包中藥傾入沙鍋,又添下水,架在磚頭上撲滅麥草煎熬起來。枯燥的藥片藥麵吃水今後垂垂收縮,淨水也垂垂變成渾黃,變成土紅,又變成紫玄色;一股苦澀的中草藥味兒在小院裡滿盈。小兒子兔娃偷摘下兩口袋青柿子,用細竹棍兒紮了眼兒,塞到三個磚頭的夾道裡煨燒;青柿子被紮透的小眼兒裡淌出紅色的汁液,泛著氣泡兒吱吱響著,青皮很快泛黃了又焦黑了。鹿惠氏躺在炕上,透過敞開的廈屋門瞅著爺兒倆蹲在麥草火堆前用心請安的景象,內心驀地出現一個可駭的幻影,本身如果死了,那爺兒倆就要燒鍋燎灶了。鹿三用一根筷子擋住沙鍋裡的藥渣,把湯汁潷入一隻土黃色的小碗,晾到溫熱時端給女人喝了。剛轉過身就聞聲一聲暴響,鹿惠氏伸直脖子渾身一顫,把方纔喝下的湯汁噴吐出來。兔娃把剝去了焦皮的燒熟變軟的柿子遞給母親。鹿惠氏吃下一個旋即又吐出來,隻好撫一撫兒子頭頂的毛蓋兒放下了柿子。連著三天六晌,三服中藥全都是在鹿惠氏的肚裡打一個過站,就反彈一樣噴泄到腳地上;滿屋子從早到晚都是一股激烈的中藥的苦澀氣味。鹿三抱起已經輕多少柴的女人擱到獨輪推車上,室外敞亮的天光一下照出鹿惠氏臉上的熒熒綠色,內心驀地掠過一道不祥的黑影。冷先生指頭捏著脈象,眼睛瞅著鹿惠氏的臉,就用手勢表示鹿三把她的後襟撩起來。他用一根大號鋼針刺入脊椎,緩緩湧出一圪塔黑紫色的黏稠的血液。他看了看,用麻紙揩掉鋼針上的黏液,又執筆開了一箋藥方,對鹿三說:“這三服藥吃瞭如果還不轉頭,就籌辦後事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