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秦始皇與鄭女（十二）[第3頁/共4頁]

他目光更厲地逼視向麵前直身而跪的小少年，幾近透了幾分狠意：“黎庶何辜，原應憐恤？那，敢問這天下諸侯，誰曾憫我大秦百姓，誰來恤我大秦子民？”

半個時候後，父子二人前後盥洗沐浴，重新束髮整冠，換了潔淨衣裳出來。方纔劍撥弩張的情勢，彷彿也稍稍和緩了些許。

他眸光一片刀鋒般寒厲，不但是盛極的怒意，更有恨。

而立之年的秦王，已是鄙視群倫，傲視天下。

阿荼驀地一驚，有些茫然地抬眼，神情錯愕。

阿荼彷彿明白了甚麼，心底輕聲一歎。既而斂衽起家，安靜地拾起了地上那一卷奏簡，執在手中沿軸展開——公然，是扶蘇的字。

十一歲的孩子彷彿眸光一顫，脊背卻仍然梗得筆挺。

直到好久好久今後，扶蘇仍記得母親當時的神情。

阿荼斂衽起家，跟著他一起進了東側的閣房。

贏政喜色未減，聞言下認識地更皺了眉，但眼角餘光掃到了近旁居中而跪，身上的雨水已將膝下地筵泅濕了一片的孩子，畢竟還是微微頷了首。

扶蘇麵上帶了幾分瞭然，卻仍神采恭謹，清聲應道：“繆公十二年，晉旱，請粟於秦。繆公謀於百裡傒,傒曰:‘夷吾獲咎於君,其百姓何罪？’卒與之粟，以船漕車轉，自雍相望至絳。”

她轉了目光，看向麵前另一邊的秦王——固然是一襲衣裳淋透，濕漉漉地裹貼在身上，卻也無損他半分威儀。

阿荼冷靜一歎，除了八年前那一晚，她再未見王上如此失態過。本日，竟是不顧君王威儀，大怒之下攜了扶蘇來她這兒發兵問罪——看來，這回真是氣得狠了。

十一歲的孩子驚奇地抬眸看向父親，神情錯愕。

案邊席地而坐的女子聞言沉默，溫馨地垂著螓首，不辯一語。

頓了頓，他續問：“那，依你之見，又該當如何？”

秦王伸手本身邊的漆幾上，取過了那捲奏簡，卻並未展開，目光還是定定落在扶蘇身上，沉聲道：“黎庶何辜，原應憐恤？”

尚將來得及反應，“啪！”地一記木質鈍響，一卷沉黃色的奏簡已被秦王奮袖一擲，重重摔在了她麵前的地筵上。那捲冊上的三道葦編瞬時便斷了一道，邊沿處幾片細薄的竹簡目睹就要散了開來。

一向到扶蘇步出了屋子，秦王才重新展開了眼。

“繆公十四年，秦饑，請粟於晉。晉公謀之群臣，定計因饑而伐之。遂發兵攻秦，擊繆公，繆公傷。”十一歲的孩子清聲直陳，未有半分猶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