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項羽與虞姬(一)[第3頁/共5頁]
說罷,彷彿核閱似的凝目端量著她,帶了幾分切磋,道:“除了舞劍,你還會甚麼?”
“是,妾乃河東郡陽城人士。”她語聲還微有些衰弱,略顯輕低,垂斂著的眸子裡卻仍帶了幾分犟氣。
提及已逝的祖父,他神采更凝重了很多,語聲不自禁地微微緩沉。
“此後,便跟在我身邊罷。”他看著她,語聲清剛,落地有音“項羽自會護你全麵。”
而廳堂居中的織錦地筵上,正舞劍獻藝的碧衣少女聽到客人這麼不包涵麵的一句笑謔,足下旋步的行動立即便微微一頓。頃刻間,便見她足下移轉,皓腕利落地一個旋揚,手中劍勢驀地一轉,湛然似水的清寒劍光便化作一道白虹向他的方向迅然疾刺了過來——
而方纔出言戲謔的那人,便是本日東邊尊席的主客。他年紀極輕,看著隻二十出頭模樣,方頤烏鬢,眉宇間透著幾分少年人的儘情飛揚,一雙眸子生得極好,墨黑透亮,星子普通熠熠炯然,乍然看去,仿若重瞳。
“你是楚人麼?”回到了本身的地界兒,項羽姿勢放涎地聳膝踞坐在不遠處的韋編茵席上,隨便問道。
“兩歲時,阿父被征為民夫,死在了送材木入秦的途中。期年,阿母病歿。妾年幼,給旁人展轉賣到了石公府上為伎,現在已近十載。”她對這十三年的平生輕描淡寫,不驚微塵。
舞劍的少女年貌尚稚,燦然華燈裡,一襲煙水碧色的細紗襦裙襯得她明肌似雪,持劍獻酒,似水瀲灩的眸子挑釁似的看向他:“阿虞自知藝拙,入不得高朋尊目,這一杯,權當賠罪如何?”
而本日宴請的這高朋,便是項梁最為愛重的親侄——項羽。太守府易主之時,便是他手起刀落,取了殷通首級,又一力斬殺府中百餘親衛,血漫庭階,舉眾慴伏。
“那,如何會到了會稽?”項羽看著她,又問。
看著她小口抿下了整整一碗熱燙的酢漿,又倚在曲幾上溫馨地小憩了一會兒,麵色規複了過來,他也便安了心。
“噢?”他饒有興趣地挑了眉“倒與陳王同親。”
“石公,府上這舞伎甚是風趣,便舍了項籍如何?”
她幼失父母,孤苦無依,為人掠賣。他一樣雙親早逝,卻有視之如己出的叔父悉心照拂,誘掖教誨,現在已是一方執盟主者。
靜了好久以後,他目光轉回室中,卻見那少女仍沉默跽坐於曲幾邊,垂著眼睫,神采靜斂。
他凝目窗外,隻一片黑闃沉沉的夜色--亡國之恨,失親之痛,奴役之苦,孰能忘?誰堪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