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4 茉心[第1頁/共7頁]

如懿再次看到茉心的時候，已經是乾隆十二年的夏季。這一年京中痘疫四起，秋燥冬暖，略無霜雪，河井枯涸。自玄月間起，痘疫風行，自河北伸展至京郊，又涉及京師，十不救五，小兒之殤，日以百計。

他跪在石板上，低頭看著石板上鏤刻的“春恩常在”的斑紋，每一個都是吉利快意的好口彩，每一個，都是送了嬿婉一起遠去的光輝出息。

皇後喜道：“隆興寺是千年古刹，寺裡供奉的正定大菩薩傳聞非常靈驗，康熙爺活著的時候也多次去參拜呢。皇上真是故意。”

如懿說罷，旋身便挽著海蘭的手出來。她殷殷道：“我們走吧。歸去好好兒拿藥水洗洗，免得染上痘疫。”

如懿聽得“痘疫”二字，心下一陣收縮，幾近是下認識地退了一步。海蘭緊緊依在她身畔，勉強平靜道：“你都得了痘疫，還要見本宮和嫻貴妃，是要讓我們染上痘疫，好讓你替慧賢皇貴妃報仇麼？”

皇後稍稍豁然：“也是。嘉妃固然還算得力，但有了兩個兒子，也得防著她來日不循分。也好，多個魏嬿婉，她也有得鬨心。本宮恰好得些餘暇，好好養好永琮纔是要緊。”

嬿婉倒不料外，隻安然望著他：“我要去侍寢了，能與你說話的時候並未幾。你想說甚麼，便一併說了吧。”

半晌，他才氣從喉嚨裡擠出聲音來：“是不是有人逼你？”

嬿婉一雙明眸清澈無波：“嘉妃與嫻貴妃當時都在場，她們都瞥見的，是我誌願的。”

皇後笑笑道：“外頭給你備了一碗不加鹽的肘子，快去喝了。七阿哥喜好喝你的奶水，這是你的福分。”

素心亦歡暢：“可不是，皇上多心疼我們七阿哥，一日不見都捨不得呢。”她想了想，微微皺眉，“另有一事。皇上昨夜臨幸了魏官女子，就是嘉妃身邊的櫻兒，今夙起來就晉了承諾呢。”

雲徹聽得出她口中的果斷之意，如許斑斕而嬌柔的嬿婉，是那樣熟諳，卻已然很陌生很陌生了。

茉心嗬嗬笑著，乾枯的唇微微張闔：“就是因為奴婢到了這個境地了，才終究有了體例。”她笑起來暴露森森的白牙，“慧賢皇貴妃死前，奴婢就被指了一個侍衛嫁了，為的就是還能留在宮裡好尋個機遇。可奴婢身份寒微，一點體例都冇有。現在她連嫡子都生下來，這平生真是順心遂意啊！可奴婢一向記得慧賢皇貴妃死前有多恨，奴婢承諾過皇貴妃，必然會替她報仇雪恥。”

她的聲音極輕婉，仿如昔日在他耳畔的呢喃低語，倒是現在劃下楚銀河界的清楚與鋒利。他忍住喉頭的哽咽，沉聲道：“你本身選定的路，本身好好往前走吧。但願你一起順暢，永無悔怨之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