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武泰元年(公元528年)-冬[第1頁/共4頁]
四下望去,儘是如許的殘肢斷臂,儘是如許枉死的生命。
如輓歌。
我驚駭得頭髮都要豎起來,向後躲去,又觸到一人,斷了一臂,斷口露著翻卷的肌肉和白骨。抬頭朝天,似在大喊。隻是已經再也發不出聲了。
我穿戴好衣服,騎著馬跟著宇文泰的步隊迤邐往洛陽而去。
然後他說:“以是不能把女人帶到疆場上。”
雪越下越大。這一年的初雪,暴風捲著雪片吼怒而下,打在臉上如石子砸中般疼。我緊裹著大氅,騎在頓時吃力地向洛陽而去,回顧時,霧氣濃厚,遠處那片郊野已被隱在一片茫茫紅色中。
他還冇有死。肚子被刀劍切開,腸子流了一地。隻怕命在斯須。
那紅紅白白的一堆堆在腳邊。我強忍住噁心的反胃感。
低頭一看,是一個年青的兵士。十五六模樣,白衣袍,應是陳慶之的兵士。痛苦地**著。
宇文泰伸手一把遮住我的眼睛。
看著我。
成王敗寇。
“哈哈!還回這北中郎城做甚麼!走,阿乾帶你去洛陽見他!”他大笑出聲,一掃多日陰霾。
宇文泰幾步跨到我麵前,大笑著說:“莫離,你聽到冇有?你的郎君贏了!”
那些身染赤色的,生硬的,冰冷的身材,曾經也是一個個,帶著希冀和胡想,要苟活於亂世的生靈啊!
但是他的腳下,又有多少不甘瞑目標白骨?!
翻過一個山丘,我倒吸一口冷氣――
他的眼神灰濛濛的,看著我,說:“我年後要娶妻了……我不想死……”
那些已經冷卻生硬的屍身在空中劃過一條生硬的弧線,直直掉進滾滾黃河,一個水花都冇有,便再也不見了。
爾朱榮尤不甘心,親身率著精兵去追。這小我生汙點,他誓要洗去。
兩腿戰戰發軟,又坐了下來。
甚麼成了?
他抬眼望著鉛灰色的天空,一滴清澈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。在那沾滿灰塵和血汙的臉上劃開一道清楚的陳跡。滴落在染血的地上,很快消逝不見。
獨孤公子走了十來天了。
我一躍而起。像一隻受了驚的螞蚱。
宇文泰上馬追過來,拉著我說:“走吧,彆看了。”
焦灼,煩躁。度日如年。一每天落空耐煩卻又毫無體例。
洛陽,神都洛陽,昔日繁華的帝都,滿城牡丹花開,先祖們世代餬口的處所。祖父魂牽夢繞念念不忘,卻從冇有親目睹過――我要去洛陽了。
七千人對百萬雄師。我曉得這場戰役將永存史冊,我曉得,爾朱榮,陳慶之,都將永存史冊。但是誰來安撫散落在這裡的,這些一眼望不到邊的哀泣的靈魂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