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薦亡齋和尚吃官司打秋風鄉紳遭橫事[第1頁/共7頁]
次日,請將陰陽徐先生來寫了七單,老太太是犯三七,到期該請和尚追薦。大門上掛了白布球,新貼的廳聯都用白紙糊了。合城紳衿都來記念。請了同案的魏好古,穿戴衣巾,在前廳陪客。胡老爹上不得檯盤,隻幸虧廚房裡或女兒房裡,幫著量白布,秤肉,亂竄。
二位整一整衣帽,叫管家拿著帖子,向貢生謝了擾,一向來到宅門口投進帖子去。知縣湯奉接了帖子,一個寫“世侄張師陸”,一個寫“弟子範進”,自內心沈吟道:“張世兄多次來打秋風,甚是可厭。但這回同我新中的弟子來見,不好回他。”叮嚀快請。兩人出去,先是靜齋見過,範進上來敘師生之禮。湯知縣再三謙讓,奉坐吃茶,同靜齋敘了些闊彆的話,又把範進的文章獎飾了一番,問道:“因何不去會試?”範進方纔說道:“先母見背,遵製丁憂。”湯知縣大驚,忙叫換去了吉服,拱進後堂,擺上酒來。席上燕窩、雞、鴨,彆的就是廣東出的柔魚、苦瓜,也做兩碗。知縣安了席坐下,用的都是銀鑲杯箸。範進退前縮後的不舉杯箸,知縣不解其故。靜齋笑道:“世先生因遵製,想是不消這個杯箸。”知縣忙叫換去,換了一個磁杯,一雙象箸來,範進又不肯舉。靜齋道:“這個箸也不消。”隨即換了一雙紅色彩竹子的來,方纔罷了。知縣迷惑他居喪如此儘禮,倘或不消葷酒,倒是未曾備辦。掉隊瞥見他在燕窩碗裡揀了一個大蝦元子送在嘴裡,方纔放心,因說道:“倒是獲咎的緊。我這敝教,酒菜冇有甚麼吃得,隻這幾樣小菜,臨時用個便飯。敝教隻是個牛羊肉,又恐貴教老爺們不消,以是不敢上席。當今奉旨禁宰耕牛,下屬行來牌票甚緊,衙門裡都也莫得吃。”掌上燭來,將牌拿出來看著。一個貼身的小廝在知縣耳跟前悄悄說了幾句話,知縣起家向二位道:“外邊有個書辦回話,弟去一去就來。”
到得二七過了,範舉人懷舊,拿了幾兩銀子,交與胡屠戶,托他仍舊到集上庵裡請常日相與的和尚做攬頭。請大寺八眾和尚來唸佛,拜“梁皇懺”,放焰口,追薦老太太生天。屠戶拿著銀子,一向走到集上庵裡滕和尚家,剛好大寺裡僧官慧敏也在那邊坐著。僧官因有田在附近,以是常在這庵裡起坐。滕和尚請屠戶坐下,言及:“前日新中的範老爺抱病在小庵裡,那日貧僧不在家,未曾候得,多虧門口賣藥的陳先生燒了些茶水,替我做個仆人。”胡屠戶道:“恰是,我也多謝他的膏藥。本日不在這裡?”滕和尚道:“本日未曾來。”又問道:“範老爺那病隨即就好了,卻不想又有老太太這一變。胡老爹這幾十天想老是在那邊忙,不見來集上做買賣。”胡屠戶道:“可不是麼?自從親家母不幸歸天,合城鄉紳,那一個不到他家來?就是我主顧張老爺、周老爺在那邊司賓,大長日子,坐著無聊,隻拉著我說閒話,陪著吃酒用飯。見了客來,又要打躬作揖,累個不了。我是個閒散慣了的人,不耐煩作這些事。欲待躲著些,莫非是怕小婿怪?惹紳衿老爺們看喬了,說道:‘要嫡親做甚麼呢?’”說罷,又如此這般把請和尚做齋的話說了。和尚聽了,屁滾尿流,倉猝燒茶、上麵。就在胡老爹麵前轉托僧官去約僧眾,並備香燭、紙馬、寫疏等事。胡屠戶吃過麪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