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番外 許謙益篇[第1頁/共6頁]

疇昔了――一剪新梅，也落了。

自此，倫敦風平浪靜。

本來，是如許。

眼淚順著衣衿滾進脖子裡，還是溫熱的，不久之前它還沸騰如血液，現在卻在初春的陽光裡垂垂冷卻。

許致祁臉繃的緊，部下已經負力千斤，那指骨，被他捏的沁白。一場火山噴發，眼看就要來。

他略怔，睜眼時，底子看不見任何東西，麵前早已一片恍惚。他走至床前，毫不避嫌地在床沿坐下，小虞識相地退開，他的手悄悄擱在膝上，拇指那枚羊脂玉扳斧正巧落在最好的視野內，迎著屋外天光，通透敞亮，“謙謙君子，溫潤如玉”，竟是物似其人。

院裡幾點新梅，仍在枝頭盛放，暖暖淡淡的黃，映的一樹新綠更加盎然。簇簇似幾團新絨，伸手一摸，心頭都酥軟了普通。

那種堵塞感像紮緊的麻袋，將他全部身子捆束，包裹。一層一層,掙不得，脫不了。

“如何了,小虞？”他溫聲問道。

出來時，許謙益指上仍套著那枚扳指，不交權，不交扳指，名義上由年事最長的叔父許致遠“掌事”，代為“許先生”，實際上達成權力過渡的共鳴，過幾年，風字輩羽翼初豐時，許致遠便放權。

連人都不溫了，那淚又堪堪捱得過酷寒？

“涉江采芙蓉，蘭澤多芳草。采之慾遺誰？所思在遠道。還顧望舊鄉，長路漫浩浩。同心而離居，哀傷以終老。”

話說的再開，就太較著了，畢竟，許風寧那一輩是嫡派，華人講究麵子，即便禪位，也要一推再推，如許的咄咄逼人，擺上了檯麵，就太丟分了。

畢竟，許家是百大哥家屬，那傳世羊脂玉，更不知就沿汗青，傳下了幾代。幾百年前的事，誰會記得？或許是祖祠中供奉的列祖牌位上的某一名，那麼有興趣，在某個時候，一時有感，刻下這首詩。

她俄然笑了，眼角有清淚溢位――然後，吃力地撐著身材，把頭昂起，附在他耳邊，唯有如許一句話，痛的人肝腸寸斷：

不悔仲子逾我牆。很早的時候，似顰兒和寶玉竊讀西廂，他們也有過那段偷看“閒書”的日子，相互年事相仿，有太多共同的說話，近似的氣質，近似的愛好，一起看武俠，讀閒書。“不悔仲子逾我牆”，是《倚天》中紀曉芙一章的題頭――不悔，不悔……再過這平生，她還是不悔啊。

他一夜未睡，淩晨五點早鐘響起時，和家裡的白叟們直奔父親的靈堂。叔父輩們一個都不差，已經在靈堂等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