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周學道校士拔真才胡屠戶行凶鬨捷報(1)[第1頁/共5頁]
這周學道雖也請了幾個看文章的相公,卻自內心想道:“我在這內裡刻苦久了。現在本身當權,必要把卷子都要細細看過,不成聽著幕客,屈了真才。”主張定了,到廣州上了任。次日,行香掛牌,先考了兩場生員。第三場是南海、番禺兩縣童生。周學道坐在堂上,見那些童生紛繁出去:也有小的,也有老的,儀表端方的,獐頭鼠目標,衣冠齊楚的,藍縷襤褸的。掉隊點進一個童生來,麵黃肌瘦,斑白髯毛,頭上戴一頂破氈帽。廣東雖是地氣暖和,這時已是十仲春上旬,那童生還穿戴麻布直裰,凍得乞乞縮縮,接了卷子,下去歸號。周學道看在內心,封門出來。出來放頭牌的時節,坐在上麵。隻見那穿麻布的童生上來交卷,那衣服因是朽爛了,在號裡又扯破了幾塊。周學道看看本身身上,緋袍金帶,多麼光輝。因翻一翻點名冊,問那童生道:“你就是範進?”範進跪下道:“童生就是。”學道道:“你本年多少年紀了?”範進道:“童生冊上寫的是三十歲,童生實年五十四歲。”學道道:“你考過多少回數了?”範進道:“童生二十歲招考,到今考過二十餘次。”學道道:“如何總不進學?”範進道:“總因童生筆墨荒誕,以是各位大老爺未曾賞取。”周學道道:“這也一定儘然。你且出去,卷子待本道細細看。”範進叩首下去了。
世人七手八腳將他扛抬了出來,貢院前一個茶棚子裡坐下,勸他吃了一碗茶,猶自索鼻涕,彈眼淚,悲傷不止。內裡一個客人道:“周客人有甚苦衷?為甚到了這裡,這等大哭起來?倒是哭得短長。”金不足道:“各位老客有所不知。我這舍舅,本來原不是買賣人。因他苦讀了幾十年的書,秀才也未曾做得一個,本日瞥見貢院,就不覺悲傷起來。”自因這一句話道著周進的真苦衷,因而不顧世人,又放聲大哭起來。又一個客人道:“論這事,隻該怪我們金老客。周相公既是斯文人,為甚麼帶他出來做如許的事?”金不足道:“也隻為赤貧之士,又無館做,冇何如上了這一條路。”又一個客人道:“看令舅這個風景,畢竟胸中才學是好的,因冇有人識得他,以是受屈到此地步。”金不足道:“他才學是有的,怎奈時運不濟。”那客人道:“監生也能夠出場。周相公既有才學,何不捐他一個監出場。中了,也不枉了本日這一番苦衷。”金不足道:“我也是這般想,隻是那邊有這一注銀子。”此時周進哭的住了。那客人道:“這也不難。現放著我這幾個弟兄在此,每人拿出幾十兩銀子借與周相公納監出場。若中了仕進,那在我們這幾兩銀子,就是周相公不還,我們走江湖的人,那邊不破掉了幾兩銀子?何況這是功德。你眾位意下如何?”世人一齊道:“君子成人之美。”又道:“‘見義不為,是為無勇。’俺們有甚麼不肯!隻不知周相公可肯俯就?”周進道:“若得如此,便是重生父母,我周進變驢變馬,也要報效!”爬到地下就磕了幾個頭,世人還下禮去。金不足也稱謝了世人。又吃了幾碗茶,周進再不哭了,同世人說談笑笑,回到行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