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周學道校士拔真才胡屠戶行凶鬨捷報(1)[第1頁/共5頁]
次日起馬,範進單獨送在三十裡以外,轎前打恭。周學道又叫到跟前,說道:“龍頭屬老成。本道看你的筆墨,火候到了,即在此科,必然發財。我覆命以後,在京專候。”範進又叩首謝了,起來立著。學道肩輿一擁而去。範進立著,直瞥見門槍影子抹過前山,看不見了,方纔回到下處,謝了房東人。他家離城另有四十五裡路,連夜返來,拜見母親。家裡住著一間草屋,一廈披子,門外是個茅草棚。正屋是母親住著,老婆住在披房裡。他老婆乃是集上胡屠戶的女兒。
周學道固然趕他出去,卻也把卷子取來看看。那童生叫做魏好古,筆墨也還清通。學道道:“把他低低的進了學罷。”因取過筆來,在卷子尾上點了一點,做個記認。又取過範進卷子來看,看罷,不覺感喟道:“如許筆墨,連我看一兩遍也不能解,直到三遍以後,才曉得是六合間之至文,真乃一字一珠!可見世上胡塗試官,不知屈煞了多少英才!”忙取筆細細圈點,卷麵上加了三圈,即填了第一名。又把魏好古的卷子取過來,填了第二十名。將各卷彙齊,帶了出來。收回案來,範進是第一。謁見那日,實在讚美了一回。點到二十名,魏好古上去,又鼓勵了幾句“用心舉業,休學雜覽”的話,鼓吹送了出去。
這周學道雖也請了幾個看文章的相公,卻自內心想道:“我在這內裡刻苦久了。現在本身當權,必要把卷子都要細細看過,不成聽著幕客,屈了真才。”主張定了,到廣州上了任。次日,行香掛牌,先考了兩場生員。第三場是南海、番禺兩縣童生。周學道坐在堂上,見那些童生紛繁出去:也有小的,也有老的,儀表端方的,獐頭鼠目標,衣冠齊楚的,藍縷襤褸的。掉隊點進一個童生來,麵黃肌瘦,斑白髯毛,頭上戴一頂破氈帽。廣東雖是地氣暖和,這時已是十仲春上旬,那童生還穿戴麻布直裰,凍得乞乞縮縮,接了卷子,下去歸號。周學道看在內心,封門出來。出來放頭牌的時節,坐在上麵。隻見那穿麻布的童生上來交卷,那衣服因是朽爛了,在號裡又扯破了幾塊。周學道看看本身身上,緋袍金帶,多麼光輝。因翻一翻點名冊,問那童生道:“你就是範進?”範進跪下道:“童生就是。”學道道:“你本年多少年紀了?”範進道:“童生冊上寫的是三十歲,童生實年五十四歲。”學道道:“你考過多少回數了?”範進道:“童生二十歲招考,到今考過二十餘次。”學道道:“如何總不進學?”範進道:“總因童生筆墨荒誕,以是各位大老爺未曾賞取。”周學道道:“這也一定儘然。你且出去,卷子待本道細細看。”範進叩首下去了。